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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.

皇后寿宴。

当那杯赏赐的清酒端到陆沉面前时，我不由得绷紧了神经，几乎可以听到心脏在胸腔中不安的跳动声。

所有的歌舞嘈杂都变得寂静。

昨晚那封暗信的内容又浮现在脑海中。

陆沉的母后不满于我的家世，再加上我与陆沉成亲许久肚子又始终没有动静，便想再为他纳一房妾室。

可陆沉不肯，皇后必然要动一些手段。

今晚寿宴，陆沉会来，不少官宦人家的贵女也会来，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时机了。

按照信里的内容，这酒是含香醉，无色无味，任谁喝了都会被激起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欲。

我很害怕，如果陆沉当真与别人发生了些什么，我又该怎么办呢？

尽管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圈套，不管是那封信，还是这个愚蠢可笑的计划。

我向陆沉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，陆沉只是对我笑了笑，暗暗地握紧了我的手。

陆沉谢恩后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。

没多久，药效渐起，陆沉便被两个婢子扶去厢房歇息，我也想跟着走，却硬被皇后硬留下来各种攀谈，明显就是拖延时间。

哪里来的这么多话，烦死了！

我好不容易才找借口跑了出来，一个掌事宫女打扮的人告诉我，陆沉醒了，正在寻我。

我信了她的话，随她走了一路，却觉得这四周越发荒僻阴冷，没什么人气。

或者说，连生气也没有。

“王爷到底在哪里？”我有些不耐烦地问她。

她将我带到一间厢房前替我开了门，一股霉气扑面而来，我不禁皱了皱眉。

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呢？

我刚想问她，可还没问出口便被她粗暴地推进房里，随后便响起了落锁声。

我靠！真是人心险恶，我算是见识到了！

我揉着磕疼的膝盖缓缓站起身，推了推那扇破落的木门。

虽说破落，可也还算结实，若是一般女子被锁还真不那么容易逃出去。

我是谁啊，超厉害的小兔妖好不好！穿墙术这东西都是我几百年前玩剩下的！

陆沉等我！我来救你了！

我向那堵墙撞去，非但没有意料之中的轻松，反倒被一阵灼热耀眼的光震飞了出去。

周身疼痛欲裂，眼前一阵昏花。

再睁开眼，眼前却换了景象，一座阴暗狭小的牢笼里，潮湿腐烂的味道浮在空气中，令人作呕。

我被两个侍卫押着，动弹不得。

这是什么地方？我为什么会在这里？

周严站在一旁端着托盘，托盘上有一张休书和一杯酒。六王府里的管家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。

“你这妖物！杀了那么多人早就该死！”

“我没有杀人！”

但没有人听我辩解，休书被直直地扔在我的脸上，锋利的纸张边缘在侧脸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。

“今天是王爷和新王妃成亲的日子，喜酒也有你的份。”

管家将那杯酒端到我面前劝我喝下，我看得出来那杯酒的毒性有多烈，甚至还浸了诛妖符的灰烬，只需一口便会肠穿肚烂而死。

这无疑是要置我于死地。

“什么成亲！什么新王妃！我不信！我不喝！陆沉不会这么对我的！他才不会娶别人！我才是王妃，让陆沉来见我！”

“这可由不得你了！按住她！”

管家阴笑着一步一步向我走来，不知怎的我一点法力也使不上，也不能变回原形逃脱。

“救我。”我求助于一旁的周严，周严却冷眼看着这一切，一言不发。

管家掐着我的脸逼迫我喝下毒酒，还告诉我这都是王爷的意思。

都是陆沉的意思？怎么会呢？他怎么会想要我死呢？

是我太傻了吗？这红尘的一切情爱当真都是虚妄吗？

一阵绝望的无力感涌上心头，眼前浮起一团朦胧的黑雾。

猎猎寒风吹在我的脸上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，这才清醒了许多。

我死了吗？我没死吗？为什么这里这么多人？

我被绑在一根柱子上，一众百姓对我指指点点，谩骂声不断。

这里是……刑场？我怎么会在刑场呢？

我抬眸，远处无数刚弓箭手将锐利的银箭对准了我。我闭上了眼睛，反正不看就不会害怕了。

“内子所犯罪业本王替她偿了！”

我听到陆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蓦地睁大了眼睛。

“夫人别怕，我在。”

“谁要你替了！这里很危险，你快走啊！”我听得到远处弓弦拉紧的声音。

陆沉挡在我身前，抚上我的脸，红眸中带着一丝愧疚。

“抱歉，没能替夫人平反，就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。”

“我不要！谁允许了！你给我滚啊！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滚啊！”

我歇斯底里，我语无伦次，可他挡在我身前，没有半分要让开的意思。

终究还是晚了，无数支羽箭刺穿了他的身体，温热的鲜血溅在我的脸上、衣袍上。

我呆愣着，心脏像是无数只蛊虫噬咬，又像是被一点点凌迟似的，比被万箭穿心还要痛上一千倍。

我终于狂躁地嘶吼出声，血泪从酸胀的眼眶落至嘴角，红得像天边夕阳的残照。

沙了他们！把他们豆沙了！

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环绕，不断扰乱我的心智。可手腕上灼烧的痛感让我将我的理智一点点拽了回来。

我低头看向我的手腕，陆沉送给我的兔子手绳正发着耀眼的光。

可它应该没有任何法力才对。

不对，这一切都不对。

厢房、牢狱、刑场……

我似乎有些懂了，被震飞的那个瞬间，我便已经被困在某个阵法中了。

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，是我的心魔。

我竟险些走火入魔了，想想都十分后怕。

默念十遍清心咒后，身上的绑缚感终于消失了，我再度睁开眼，看到的却仍是幻象。

我立于街市中央，原本繁华的都城如今满目疮痍，一派残败之景。

房屋木楼燃着烈火，战马生满蛆虫的半拉身子被扔在街边，乞丐难民啃食着刚刚死去不久的同伴，鲜血触目，白骨森森。

远处，奢华的宫殿里歌舞升平，酒池肉林，以白银为床，以金丝为裳，古琴涔涔，钟声叮咚，余音绕梁，终日不绝。

陆沉死后，昏君即位，荒灾之年，饿殍盈途，盗贼充斥，生灵涂炭。

我有一瞬间的恍惚，这不是陆沉想要看到的天下，也不是我想看到的。

如果我想要陆沉活着，就不能和他在一起；如果我执意和他在一起，就必然不会有好结果。

这俨然已经成为一道无解的难题。

消失在陆沉的世界里，是我可以想到的最优解。

我害怕幻梦成真，太害怕了，不管是于我，还是于这天下。

幻象消失了，我颓然地坐在厢房中央，泪水潸潸。

“我现在就回山里去，再也不回来了。”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，站起身出了厢房，屋外月色正好。

清冷的月没有什么偏移，时光似乎并未溜走太多。

也不知道陆沉怎么样了。

（未完……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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